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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君心是我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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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開時似雪,謝時似雪,花中奇絕。香非在蕊,香非在萼,骨中香徹。占溪風,留溪月,堪羞損、山桃如血。直饒更、疏疏淡淡,終有一般情別。”

容澈不客氣地將藥碗摔在我的手上,揚起嘴角,調笑道:“眼下可不是賞梅吟詩的時節。”

我撣去濺落的藥汁,委屈道:“晴炎回了都邑,我愈發無聊了!”

你便知足吧。方兩日便已痊愈,連舊日封印的靈力都悉數尋回。可憐人家蟒蛇公子,連喝藥的力氣都還沒有呢。”

我低著頭悶聲道:“你要我去給他送藥便直說。”

“你欠他的。”

我哀怨地瞪他一眼:“還不是你提的建議!”

容澈一臉無辜。“我只是隨口開了個玩笑,沒想到他當了真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我猶疑地捂住胸口,“傷口竟真的好了。”

容澈蹙起雙眉。“這也是我大惑不解的地方。若是換心有效,我早便施行。正是神妖之爭非旁人可插手,我才將換心一法束之高閣。張青莽只予你半心,卻將神力、妖戾消弭得一絲都不剩。他的能力,究竟有多高?”

“他的術法極是淺薄,大約只略略勝過蘇然。”

我思索著當日沈夜說與我聽的話,屋外忽有輕微的咳嗦聲。玄衣翩躚,清秀俊雅的人倚著墻一步一步地走著。他走得極緩,仿佛弱不禁風的模樣。陽光懶懶地打在他的身上,他的衣、發皆漾著暖人的光澤。

“張公子,怎麽下床了?“容澈的聲音裏帶著幾絲戲謔。

“已經恢覆得差不多了。並且師父有召,在下必須回去一趟。”他說及“師父”兩個字時,掩不住地透出嫌惡,我甚是意外。

“你的傷分明用不了術法。”

他斂眸。“死不了的。”

極是輕淺的一句話,卻叫我無端湧上哀戚。

“青莽。”

他轉眸看我,我才自覺失言。

“嗯……你的藥,已經涼了。”

他一聲不吭,端起藥碗,喝得幹幹凈凈。

“我去廚間洗一洗。”

“我去吧。”容澈搶過我手中的碗,飛揚著袖袍,迅速地退了開去。

陽光靜默地鋪灑下來。我思索著方才起身給他送藥到底是倉促了些。他站在門口,我坐在屋裏,若不起身到他身邊便無法遞到他手裏。而先前那樣做了,眼下與他挨得那麽近,便是針紮一般的難受。不曉得我突然轉身走開,算不算得失禮?

他掩著嘴,劇烈地咳嗽起來。

“青莽!”

他止住咳嗽,一動不動地望著我。

我垂眸把玩著自己的袖子。“你……怎麽樣?”

他又咳了幾聲,氣息尚未平穩。“只是有些虛弱。待時日久了,便不會再有妨礙。”

“哦。其實,容澈的話不過是一時戲言。”

“起效了,不是嗎?”

“代價如此之大,你又何苦呢?”

他靜默了良久,擡眸鄭重說道:“雲深,我要償還欠你的東西。”

我笑著回望著他:“然後呢?待還清一切,你是打算繼續與我在一起嗎?青莽,你是不是覺得我依然像當初那樣喜歡著你?嗯……實際上,當初我也並沒有特別的喜歡你。你記得嗎?我與你一道的時候,離我對雲荒說完喜歡不過一個來月。我大抵是貪戀有人照顧的感覺,你待我好,我便心甘情願地將真心付於你。可你叫我失望了,你和雲荒,都叫我失望了。若不是容澈,我大概會一怒之下與你的師父合作,聯手摧毀九州。可是容澈待我好,無所冀求地待我好,我稱他一聲‘兄長’,便是自心底裏地尊他敬他如兄長。你分與我一半的心,你的餘生怕是不好過了。欠我的,算是還清了,也許我還倒過來欠了你,我會永遠感激你的。然而此生,我只想住在無憂山谷,做容澈一輩子的妹妹。這樣的生活很簡單,也很平靜。也許我會嫁人,也許會是蘇然。以前我總覺得自己喜歡海棠花,現在回過頭一想,我最細心照料的,卻是那幾盆青翠的茉莉。大抵人最喜歡什麽東西,在很多時候,自己還是會弄不清楚自己的心吧。”

他倚著門框,面色甚是蒼白。“你喜歡蘇然?”

“喜歡的。”

他忽的笑了一聲。“雲深,我的力量並沒有你想的那樣弱。”

我皺眉。“青莽,你不必這樣。世上的女子,勝過雲深的千千萬萬。你真的不必再糾結於我身上。”

他站近一步,現出懇求的神色。“雲深,我只想留在你的身邊。我想留作你的式神,可以嗎?”

“青莽,你究竟是要什麽?”

他緩緩地退回身去。“我要什麽?我以為我有資格要什麽,可是到頭來,我卻發現我連要的資格都沒有。我一直被欺辱,被索取,自以為擁有一切,實際上卻是被摧毀的連自己都是假的!雲深,我想留在你的身邊。只要一陣子,只要……很短的時間。”

他從不作這樣絕望的模樣。

“青莽,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?從沈夜那兒?”當初弄緋與我說,沈夜待她與青莽好,終究是帶著自己的目的。她愛得愈深,利用得也是愈深。弄緋知曉一切,猶感到痛苦。何況青莽什麽也不知曉。

他看著我,雙眸漆黑如墨,幽深得無法看到一切。“沒什麽,雲深,你不必知曉。我和師父的事情,我會解決。你讓我留下,可好?我不會打擾你,哪怕是你……嫁給了蘇然。”

我垂著頭不自覺地笑。我隨口說的一句謊,他便信了。“你看到了,我現在並不需要式神。”

他瞧見了我的笑容。“雲深?”

我仰頭看他。“待你回來再說吧。”

他揚起嘴角,笑顏清澈似水。“好。”

之後幾日,容澈一直堅持不懈地燉著黃豆豬腳湯。

當這碗菜第三次被端上桌的時候,我終於忍不住地扔下筷子,發問道:“兄長,你究竟要做什麽?”

他認真地思忖了片刻。“我覺得有必要為張公子提前準備些什麽。”

“兄長仿佛很喜歡張青莽呢!”

“嗯。妹婿再是不成器,也當是寬容納之的。”

我氣得郁結。“容澈,張青莽只是作為我的式神,你何必想那麽多?”

他閑笑著說道:“我覺得,他是值得你托付的人。”

我挑眉笑道:“是因著他曾經成功地設計了我?”

容澈驀地一皺眉:“你又來!雲荒設計你這麽久你不記恨,偏偏張青莽的你忘不了。唔……淺淺,你聽說過一個詞叫做由愛生恨嗎?”

“我不曾聽說。倒聽過有個詞,叫做自取滅亡!”

“你是仗著傷口全好了,便無法無天了?”

“是又怎樣?”

他放下筷子,認真地說道:“不妨告訴你,蟒蛇公子的狀況很不好。近半年內若不依靠我的藥將養著,便是斷了氣也未必可知。”

“你說什麽?”

他一臉的謔笑:“你看,還不是在意得很!”

我無力地嘆了口氣:“容澈,你便這麽急著讓我嫁出去嗎?”

“遇上個適合你的人,叫你早早嫁出去,不是好事嘛。”

“先前關於蘇然,你也這麽說。”

“他們都很適合你。”

我湊近他,伏在桌上,特意玩笑道:“那麽你呢?你待我那麽好,莫不是喜歡我?”

容澈驀地斂了笑容,神情嚴肅地看著我,一言不發。過了許久,伏在桌上一臉痛苦地說道:“我還是勉強不了自己。淺淺,下次別說這種話了。正值吃飯的時候,怪惡心的。”

我掐了他一把。“方才你說的……”

“是真的。”他了然地接話道,“不過不必擔心。他既然要留作你的式神,這半年的湯藥,能少得了他嗎?”

午飯之後,容澈將清理的工作悉數交給我。“反正你也幹不了幾天活了。”他這麽說,我也無可反駁,便認命地挽起袖子幹活。容澈在藥房搗藥,門口有人敲門,他也聽不見。我便耐不住煩地匆匆迎出去。

“不知哪位造訪?”

敲門的人退開一步,露出詳雅的風姿。巖巖清峙,壁立千仞,宛然是青年俊秀的模樣。眉眼間的英氣,襯出幾分磊落之感。我正要上前,他的身後現出一個人來。白衣翩躚,清雋出塵,一眼便知不是人間之態。他面色蒼白,神情卻若陰雲蔽空,沈沈的令人不敢直視。

我猶疑著該不該近前,容澈卻驟然出現道:“閣下可是相夷仙者?”

那人坦然應道:“正是。在下仰慕容澈仙者許久,聽聞仙者居於此地,迫不及待欲得仙者賜見。”

容澈含笑回禮道:“相夷仙者客氣了!”擡起頭,眸光一轉,卻閑笑著問道:“這位仙者是?”

我不由吃了一驚。他該是猜出那便是雲荒的。只不過看他笑得一臉無良,便知他是存心戲弄雲荒。反正他們兩人從未見過面,說不認識,也在情理當中。

“在下藍棠。”

我驀地嗆了一聲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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